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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勒的《第九》交响乐是他为自己写的安魂曲。没有过一个音乐家如此清醒、冷静凝视着死亡的阴影如此缓缓拉起黑暗的帷幕。对生的希望已经放弃,但对生的留恋依然强烈。在无力的抗拒中,是瞬间的愤怒;在无际的孤寂中,有莫大的悲哀。人文世界是人清醒审视万物宇宙之后对自己短暂生存与永世现实矛盾的产物,生与死是这其中永恒的主题曲。这是一部在生命最后时刻惆怅于“存在与命运”的交响乐。

马勒是欧洲人文世界中intelligentsia的代表人物,他对世界有着异常清醒和冷静的认识,对自己的才华和所希望表达的思想也有同样的自信。在另一方面,他还是生存于社会的人,无法逃避荣华富贵、虚荣名望的束缚。身为维也纳皇家歌剧院的领衔指挥,他成为音乐之都维也纳最著名的人物之一,德奥音乐界second school的旗手,取了一位美貌轻浮、才华横溢、追求者无数、年轻他二十岁的世家闺秀Alma。为了进入所谓主流,身为犹太人的马勒叛依基督教。

精神理智上异常的清醒,甚至是对未来准确的预见,与生存于物质社会中无法摆脱的现实,马勒成为一个强烈矛盾的混合体,这也注定他必然的孤独。马勒的命运和他生活的时代就和他的音乐一样,充满着大起大伏的戏剧性。在他《第六》交响乐的最后一章中,有三次雷鸣鼓声,标志着命运的三次打击,也预见着他自己的命运。

虽然叛依基督教,马勒还是难逃作为一个犹太人的命运,去世前两年被迫离开维也纳皇家歌剧院;接连,他与Alma所生的女儿病死;Alma移情别恋。命运的最后一击来自他被诊断出患有不治之症的心脏病,而且被判定生命不会久长。一连串的打击下,肉体上还在挣扎的马勒,继续他繁忙的演出;但是精神上的马勒,一如既往,通过音乐,这个最能表达他内心世界的形式,开始向这个世界,这个让他感到异常孤独但又无比留恋的世界告别。

柴可夫斯基的《悲沧 第六》与马勒的《第九》是关于“生与死”最为杰出的两部交响乐,两位作曲家也都在创作之后不久辞世人间。柴可夫斯基的《第六》是一个人在茫茫世界没有出路,浮萍飘零身不由己的孤寂,马勒的《第九》则是一个人独坐世界边缘,世界末日将近,感受死亡的到来。《第九》的第一乐章拉开了世界末日辉煌而悲凉的巨幅场景,在这画面中,整个世界都是过眼云烟。马勒把自己化成其中的一个忧伤寂寥的主题曲。在第二和第三乐章则是荒诞怪异的现实世界写照。第四乐章长达30分钟,围绕一个主题曲。在这里,一反交响乐传统,是慢板,厚重的弦乐部分塑造出一个在天阴地暗、风冷云低、灰色大海边的沙滩、一人独坐的画面,海水不断上涨,慢慢将人吞噬。这个画面自始至终贯彻整个乐章,间歇中有主角的短暂回忆甚至是片刻的美好,但是冰冷的海水伴随刺骨的寒风随时打散这回忆。演奏越到最后,声音越低,炫乐部拉起长长的音。马勒,没有挣扎,没有希望,甚至没有留恋,是仰望天空最后轻微无力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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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波

松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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